现在学术界看待民族关系形成均从汉文史料和视角中解释苗汉关系,从“他者”眼中看待华夏自己则是避而不谈的话题。如《史记》说:“轩辕乃修德振兵,治五气,艺五种,抚万民,度四方。”又说:“轩辕之时,神农氏衰,诸侯相侵伐,暴虐百姓,而神农弗能征。于是轩辕乃习用于戈,以征不享,诸侯咸来宾从,而蚩尤最为暴,莫能伐。”“蚩尤作乱,不用帝命,于是黄帝乃征师诸侯,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,逐擒杀蚩尤。”为了营造“万世皆黄帝一系”的需求,自然浓墨重彩将其夸耀成道德和人格完美的圣人,而蚩尤则充当丑陋勇猛,乱臣贼子的形象,而作为“他者”,苗族的传说不乏对汉族的记载,在苗族的另一个版本的传说中,苗族祖先姜央Vangb的三个姐妹都嫁给了汉人,后来,姜央为了寻找祭服到姐夫“勇Yongx”的家里,他跟汉族是连襟,“勇”坐木椅,姜央是小舅,姜央坐铅椅。所以根据苗族的说法,苗族祖先的姐夫与汉族是连襟(同族),两者之间不能通婚。
一、从连襟兄弟到不同民族
现在学术界看待民族关系形成均从汉文史料和视角中解释苗汉关系,从“他者”眼中看待华夏自己则是避而不谈的话题。如《史记》说:“轩辕乃修德振兵,治五气,艺五种,抚万民,度四方。”又说:“轩辕之时,神农氏衰,诸侯相侵伐,暴虐百姓,而神农弗能征。于是轩辕乃习用于戈,以征不享,诸侯咸来宾从,而蚩尤最为暴,莫能伐。”“蚩尤作乱,不用帝命,于是黄帝乃征师诸侯,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,逐擒杀蚩尤。”为了营造“万世皆黄帝一系”的需求,自然浓墨重彩的将其夸耀成道德和人格完美的圣人,而蚩尤则充当丑陋勇猛,乱臣贼子的形象,而作为“他者”,苗族的传说不乏对汉族的记载,在苗族的另一个版本的传说中,苗族祖先姜央Vangb的三个姐妹都嫁给了汉人,后来,姜央为了寻找祭服到姐夫“勇Yongx”的家里,他跟汉族是连襟,“勇”坐木椅,姜央是小舅,姜央坐铅椅。所以根据苗族的说法,苗族祖先的姐夫与汉族是连襟(同族),两者之间不能通婚。
苗族在过鼓藏节时,主持的祭师要穿上特定的祭祀服装,“xib西”和“mos末”,这两件重要的祭服均为汉族所赠——牯牛来到了家里,可是还没有“西”“末”,怎么能祭祖?西住哪里,末住哪里?西住汉人家,末住汉人家。找汉族借去……
《苗族史诗.寻找祭服》唱道:
Hnangddialaitheknes听说兄弟吃鼓藏
Bibjidadxitxangs三个姐妹来商量
Longlxibhaiblonglmos要送祭服西和末
Longlxibjexloljes运送西末到西方
Hangbdadlolbutmais才得拿来祭爹娘
由此可见,双方的文化基因曾经是高度一致的,而且还有姻亲和社交往来,不然像祭祖服这样神圣的东西,断然不会有汉族所赠送。
二、从互相协助到“既仰慕又憎恶”
《苗族史诗》记述中就有祖先寻找矿石锻造金属的记载,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里还有使用文字经历,两个民族此时还是一个松散的共同体,有过互相协助,在《苗族古歌.沿河西迁》中记述了了苗族文字的丢失原因时提到:
Daildielghabhnidhliod聪明机智的汉人
Tikleixdiotbobhfud文字插在发髻顶
Dufebmaxhfudghongd渡河水淹不过颈
Zenfdiotleixhliebghend才有文字来记事
Hsentxatsosniangbnongd记账(记事)到如今
Dailhmubghabhuiddied急傻了苗族人
Gikleixdiotghabhmid文字用牙来咬紧
Hekleixdiothfuddliud文字咕噜肚里吞
Zenfdiotdiongxhmongbghend至今用心来记事
Hsentxatjusdeixxad记事记账太艰辛
Hxathxatjusdeixxad无时无刻都愁
由于民族文字的消亡,文明的传承载体变得非常脆弱,没有文字作为依托,苗族社会先进的生产经验和思想成果无法得到有效的保存和推广,在民族争端中渐渐处于不利的地位。文字的消失以及战争的摧残,苗族社会经历多次考验和创伤,其文明长期处于停滞甚至倒退的状态,不免对自身文明的弱势地位感到遗憾和对强势一方的羡慕,此时苗族眼中汉族的形象开始发展了变化。汉族在苗族眼中变成了狡黠,霸道,蛮不讲理的形象。黔东南从江县加勉一带的苗族传说中提到:
以前苗族住在榕江,以糯谷为主粮,汉族占据该地,对苗族说:将糯谷和粘谷同时撒在田里,如果糯谷长出秧苗,榕江就让苗族居住,如果长出粘谷而糯谷长不出,就让我们住。播种后,汉族暗中派人拔掉糯谷苗,自然就长不出。但苗族仍然不愿意离开平地,汉族又说:我们下河去问龙王,龙王说谁住高坡谁就去。汉族又派人到河边藏起来,等大家都到河边问时,河里有声音回答:苗族住高坡。但是苗族仍然不愿意,又要求上山去问雷公,汉族又派人到山上答应:苗族住高坡。如此三番,苗族不得已将上下的河流谷地让给汉族住。
这些传说是历史真实的一种影射,说明了苗族曾经居住在榕江大坝之上,开辟苗疆后,才被驱赶到高坡之上,现在榕江县城苗王庙则是遗存。台江县的苗族传说中也说:
苗族的阿央和汉族的阿闹从“浑水浊水”平原西迁的时候,半路上被一条大河挡住了去路,两人就去造船。汉族用青冈树来造,苗族用泡桐树来造,青冈树太重,放到水里就沉下去了,苗族做的船漂在水面上,可以坐人。汉族的阿闹急于过河,就杀了一头牛拿到阿央面前欺骗说:“你看我打了这么大的松鼠(把水牛当松鼠),你也去打一只吧。”苗族的阿央信以为真,就去山上找松鼠去了。阿闹则趁机把船划过河去,阿央回来没看到船,就赶紧造船渡过河去。到了一片地方,见到一片良田,稻子长得很好,断定是汉族的。他十分生气,就捣毁了禾苗。于是双方打起了丈,苗族战败后,所有的男人都被杀光。有位母亲刚生下两个男孩,为防被害,就把他们装进木箱,放在河中任其漂流,祈求上天保佑让苗族能够传宗接代。
这种心理不单单是民间故事,甚至在古歌中也有深刻的反应,苗族一个版本的《指路经》中记述祖先生活在平坦富饶的东方大平原地区,过着与世无争的幸福生活,后部落遭到ghabDiel(今译“汉族”)的劫掠,苗族首领质问道:
Bulnaibgangtjongxliul妈妈心眼直
Bulnaibyangklaixdial(你们)诚心来回答
Wilniangbnioxebnangl我们住在河下游
Mongxniangbnioxebbil你们住在河上游
Ghaixghebliekjiusvangl种庄稼相近
Daxhvangbxitdesdail放牲口相随
Liexghebdotbaibbal不让相糟蹋
Mongxobliekjusnal我们好比共爹娘
Liekjiuslaixnaibdiangl共个爹妈来生养
Aitdeisdaxkhabvangl怎么来我寨
Aitniangsmongxjenbliangl抢走我财物
Zentlensmongxdaibnil糟蹋我姑娘
此类文学形象不免带有脸谱化和浪漫主义改造的痕迹,但是侧面反映了两个民族初期从同源的和平相处,到人口增长后互相争夺资源的一个转变,从而形成两个不同的族群,而苗族在资源争夺战中处于“屡败屡战,屡战屡败”的地位,这种历史记忆深深印刻在苗族文化之中。
三、从平等交融到“既排斥又畏惧”
在南方民族之中,相对于周围少数民族,苗族民族特征则要明显得多。此类现象除了依托相对较多的民族人口之外,或与其对待汉文化的天然排斥与不信任有关,在苗族的语境中,“Hmub”与“Diel”是两个相对立又统一的群体,由于这种天然的对立,又会通过语言、服饰、节日、祭祀强化双方的界限,在一些苗族老人的认知观念里,全世界只有两种人——“苗”与“汉”,存在“非苗即汉、非汉即苗”的朴素观点,“hvebHmub苗语”和“hvebDiel汉语”、“ubHmub苗装”和“udDiel汉装”均作为两个对立的个体,相互之间文化的差距均自觉不自觉的作为族群认同和界限,民国时期杨森主政贵州,企图“使贵州听不到悬殊的语言,看不到奇异的服装,找不到各族相互间的界线”为由,在广大苗族地区强制推行“改装运动”,最后因为民怨极大而告终,服饰作为民族文化的载体,消灭其服饰无疑是泯灭其民族意识的前奏,自然遭到强烈反抗,民国贵州官员杨万选感叹道:“蠢蠢苗族……令其向化”总是化不了,而“教会设学校以教育之……苗民智识蒸蒸日上。数千年之羁縻屠杀,乃远不及耶教(基督教)一席话之能使苗民死心塌地。”在当时的剑河县,面对“边胞教育”中强令苗民子弟上学的政策,久仰(jesniangx)一带苗区如临大敌,甚至花钱雇人前往城里读书的现象,而这一带恰恰是历次苗族起义的中心,其排斥如此,更早的清代可想而知。而数年后的“黔东暴动”中,抗暴队伍三次攻陷剑河县城,均以能否会说苗语作为“自己人”的依据。由此可见,在历史的博弈中,其语言和服饰不单单是外在的使用功能,更是民族界限与立场倾向的表现。虽然说苗族的民族特征在减弱,但是想要在短时间内用现代文明取代其文化,尚需一段时间。
但是苗族对汉族的观点并不是一成不变,苗族隐遁到西南山地后,很长一段时间得到休养生息,形成一块较大的生苗地时期,在接触初期,双方保持着友好与平等的关系,也有很多汉族的手工艺人、匠人进入苗区,苗族人民收留他们,还像他们学习汉区的技术,很多汉族民众进入生苗界后,就融入了苗族之中。比如苗族绚丽多彩的银饰文化,也是生苗地的苗族在木银交易中,逐步形成的,此时两个民族是和平交流,互相融入的。
然而,随着中原帝国的人口增长,对西南地区进一步扩张,明清两代对苗区的残酷围剿这种关系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。征服“生界”苗疆,除了造成大量的人口伤亡之外,更重要的是通过此类军事行动,树立官府至上的权威,从而实现帝国版图在“生界”的确立。换句话说最开始“畏官”的苗族就是最早接受中央帝国统治的群体,从“不厌兵威”的生苗向“畏官惧吏”的熟苗演变。清初陆次云《峒溪纤志》云:“近为熟苗,远为生苗。熟苗劳同牛马,不胜徭役之苦。”又有史书称:“熟苗能通汉语,安分守法;生苗则梗顽难化,与汉为仇,十八年之巨患(指张秀眉起义),实在生苗”,此类现象在贵州其他民族尚有相同经历,如兴义府的布依族在王囊仙起义被镇压之后,其民族性格发生重大变化:青仲家本最凶顽,屡加惩创,今则向化畏法,此风已革。近更有读书应试者,呼之为苗,必反唇相向。
经过多年的“教化”,他们畏惧心理“官府”,居然已经开始数典忘祖,都不认同自己是苗人了。而更加经历多次战争的苗族来说,这种畏惧心理更加明显,清代中前期的黔东南黑苗,尚且“...性彪悍,持长标短剑,常结党访富户,夜执火行劫。”但是雍正乾隆之际亲眼见证封建帝国的残酷镇压和高压统治之下,到了嘉庆年间,则呈现另外一番景象,梁玉绳《黔苗词》提到:镇抚依然服良吏,莫将横目等豺狼;威畏不敢争先视,蛾伏蛇行拜老王。原文注:苗人极畏长官,呼为老王,见则伏地,不敢仰视。
这种对“Diel汉人”的极度恐惧和畏惧心理,甚至持续至当代很长一段时期。在苗族的各个方言区中,均有以“官老爷”作为恐吓哭闹小孩的物象,而在笔者家乡剑河县,除了“Diel官老爷”和“xed老虎”之外,甚至还衍生出了“jenxcal”和“jiksenbduik”这样的现代词汇以作为适应时代语境的表达方式,但是不管用什么恐吓小孩,终归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事物和群体,也是这个苦难族群对历史记忆的认知惯性。
四、新时期的“民族平等、互相交融”
直到解放前,都还有这种历史惯性。大约是建国前后的凯里市米蒿村,苗人对于汉人的恐惧依然存在,再者,民众由于长期受到国民党对于解放军恐怖宣传,对于以汉族为主的解放军还非常害怕。当解放军开到凯里市米蒿村的时候,所有村民拿了贵重财物等都跑了,只剩下一名怀孕的妇人实在跑不动,准备留村等死。是时,解放军开到米蒿村,发现空无一人,循村而找,发现一位孕妇,语言沟通不了,解放军同志就帮她挑水做饭,没有任何扰民之举,事后,解放军走了,村民回来听到那位怀孕的妇人的讲述,一时传为美谈,四周村民都传开了:解放军是穷人的队伍,解放军和原来的官家不一样。众人开始支持解放军打击土匪(国民党留下的残余)。由于群众的支持,国民党残余很快被肃清。这充分说明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军队,是代表劳苦大众的利益,充分尊重苗族人民,才会取得这样的效果。
我们感谢新时期的社会主义制度为我们建立了民族自治地方政府,以前的民族压迫和民族同化政策一去不复返了,苗族有了平等的政治权利,党和政府为苗族人民提供安定和谐的幸福生活,苗族人民终于摆脱了受人凌辱和被迫同化的悲惨遭遇。现在到了“平等共融”时期,民族融合是一种自然的历史进程,我们梳理历史,是为了“前事不忘,后事之师”,对历史上强制同化的政策,我们应引以为戒,民族地区在移风易俗之时,应该注意尊重民族感情和民族习惯,寻找最佳的方法方式,不能延续封建王朝“化苗”政策,才能为现在大好形势夯实民族团结的基础。各族人民必须如这石榴籽一样紧紧的抱在一起,手携手共创民族团结美好家园。
五、余论:数典忘祖者实多
目前,虽然社会不断发展进步、教育文化水平不断提高,但苗人对自身的历史不甚重视,今之苗人也有很多“既不知道自己是谁,也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,更不知道自己去往何处”,东施效颦编撰其家谱,祖先为江西汉人漫天飞,征苗将军遍地走,认知错乱至此,和古代别无二致,委实可叹,今略以另外角度探究古代苗族文化的传承动因,唤醒愚苗,博君一笑尔。